
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刘玉涵配资网站推荐
杭州仍在深秋的余韵里等待真正的冬天,冬天终会降临,而雪不一定。就像赵松笔下若即若离的人际关系,不知在哪一天就随着记忆脱落。
11月30日下午,作家赵松做客钱报读书会,携新书《等下雪》来到纯真年代书吧,与作家孔亚雷、评论家王晴飞展开了一场精彩的文学对谈,由《等下雪》中的若干篇章,逐步深入到现代人松散的人际关系、高功能性需求的社会生活以及个体隐秘的内心世界,活动由王晴飞主持。
读书会现场
《等下雪》是赵松最新的短篇小说集,收录了赵松新近创作的七篇中短篇小说,作品通过中年男女等待降雪、封闭社区中的日常观察、律师视角下的关系断裂等情节,展现现代人际关系中的疏离与悬浮状态。《等下雪》刚刚登上十一月的春风月榜。
人与人,松散的关联
展开剩余87%两个经历了婚姻创伤的男女,偶然同去东北,在若即若离中等待一场迟迟不来的雪;一场偶然参加的葬礼,告别了一位早已陌生的死者;在经历职业挫败、情感失落后,一个中年男人心血来潮去野生动物园看斑马,获得了意外的启发……
书中的人物,无论什么身份,都沉陷在不同又相似的困顿中:自己拥有的所剩无几,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失去。面对过往生活的废墟和不断脱落的关系与记忆,他们悬浮于等待和行动之间,试图在琐碎日常与偶然相遇中寻找可能的存在感。
在读书会现场,赵松分享了自己创作的初衷:“我把这些年对这个世界的观察、体会还有想象,以及我做出的某种回应,变成了这些小说。”
赵松是辽宁抚顺人,一部《抚顺故事集》让他走入更多人的视野。他自述是一个常年的上班族,经历过在国企给领导写报告的13年,又从事过在美术馆做当代艺术工作的13年,无论工作如何变化,他从未牺牲过写作。在风格迥异而底层逻辑相似的工作转换之间,赵松对于现代人工作和生活的状态,产生了诸多思考。
赵松
“互联网以及人口的流动,让我们这个社会已经发生了非常深刻的变化,人和人的关系,家庭的关系,在历史上从来没有今天这样一种松散的状态。”赵松深刻体会到,人在社会中的关联度非常弱:我们跟其他人的关联度变得很表层,表面上互联网的交流方便,好像拉近了很多距离,但事实上它又疏远了很多东西,我们给自己制造了某种假象,很多时候我们没有我们想象地那样关注彼此。
“所以我在写《等下雪》的时候,特别想写的是人跟人之间的这种关联的短期性和不确定性,以及人在这种短期性和不确定性的不断的考量之下,变得如何接受了这种短期性和不确定性。”
跨越长江,从抚顺到上海,不同的地域、不同的工作、不同的环境与人群,赵松却感受到一种相似的处境:“尽管地分南北,城市有大小,但是我们都处在同样的离散的状态里,大家很难像以前记忆中那样,会建立一种长久的关系,也没有人会期待这样一种状态。这是我写这本书的的出发点。”
“等下雪”是否“反行动”
基于创作的初衷,孔亚雷指出,“等下雪”这个标题特别好,作为一种意象,统领了所有短篇的内核。
“在赵松的短篇里面,等,是个特别重要的概念。等待意味着什么,意味着无所事事,意味着一种空白状态,意味着一种不行动的状态,一种悬浮的状态。”孔亚雷逐字拆解,标题引申的含义,“等其实是一种人生中的空白状态,赵松的小说里充满了空白。”
再来看“下雪”两个字:下雪意味着什么,在所有人类的文化史里,下雪首先是一件浪漫的事情,对于大部分人,特别对于南方人来说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。所以“等下雪”的主题就是等着一件浪漫的事情发生。
而赵松写作的母题则多一层“空白”:等待一件不可能发生的浪漫的事情。“这里面所有的小说,最后都是以某种意义上的失败结尾的:雪也没下,浪漫也没发生,或者什么都没有。”孔亚雷说。
孔亚雷
赵松解释这一标题源自这篇同名小说的构思:对于一个来自北方的人,他不会等下雪,因为北方下雪是个常态;但当他到了很少下雪的南方,就会发现一种常态的现象变成了一种稀缺现象;他偶然相遇一个人,没有太深的关系,却提出去北方看下雪,结果北方如今也不常下雪,他们去的时候“等”就变成了一种不确定。
“最后发现这种等待,其实是一个多么虚无脆弱的一个希望,就像他们在情感关系上彼此感应到的东西,经不起碰,一碰就碎掉了,那点希望可能一转眼就没了。”赵松讲道,“有时候等下雪,可能是一种貌似常态下的一种非常态的心态,或者一种心理痕迹。”
孔亚雷从中认识到赵松具有一种明显的“反行动”风格。
他提出,与澳大利亚作家默南《平原》式的不行动不同,赵松的不行动是一种消极的不行动。“在他的这种消极美学里,所有的人首先都处在等待的状态,然后浪漫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,而且这种不发生里面,也并不用想象力去填补。”
这种“反行动”风格也可以视作赵松对于这个世界产生思考的某种回应。赵松曾表示,作家跟所有的研究者不大一样,作家从来不寻找答案,而只是寻找问题的一个起点。“我们在思考一些问题,思考一些可能性,以及发现这个世界本身的诸多的偶然性和不确定性。”
无名的人物与功能性存在
《等下雪》中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:人物没有姓名,只有人称代词,他、她,甚至少见的第二人称“你”。
王晴飞对此做出理解:是不是其实现代生活的人差不多,没有那么独特?我的生活和你的生活、他的生活区别不大,我们共同处在这样一个既自由多元,同时又充满束缚的现代生活,在这样的生活里,我们去表现自己个性的地方不是很多。
“我们现代人是最注重个性的。传统社会的人追求的是和社会规则一致,和集体的行为一致,否则会被孤立,会觉得丧失意义。而现在社会的人喜欢表现自我的与众不同,但是我发现,我们表达自己与众不同的方式是一样的,我们以同一种方式去与众不同。”
王晴飞
赵松点头:“我觉得很多普通人在他的生活中,不在他者的视野下的时候,其实也是没名字的,是一种无名的状态。所以我在使用这种人称代词的时候,觉得更适合我所要营造的那种气氛,就是人在茫茫人海中的这种疏离感,或者说陌生感。”
这种现象揭示出另一个状态:社会希望人具备某种功能。在每一个普通人的身上,功能性的存在会越来越超越个人化的存在。对社会有用的功能可以变现,换来谋生的条件、谋生的资本。从对家庭发生作用到对社会发生贡献,都是一种人的功能化。
“但是对于人来讲,始终有一个非功能化的一面,很个人化的一面,没什么用的那些部分。那些胡思乱想,那些很闲逸的趣味,或者说没有目的的思考,不会对他人产生任何影响的东西,它是属于你自己的。这一部分往往会被功能化的东西层层包裹,被隐藏起来,但它可能是最真实的你自己。”
赵松表示,自己特别想写的,就是每个人隐秘的这一部分,普通人内在的秘密。“他可能没有波澜壮阔的经历,也没有什么让人觉得很触目惊心的行为,但他也隐藏了一些秘密,关于他的有限的情感和想象和梦,以及一些破灭的东西,还有他在所有七零八碎分崩离析的感觉中,自己如何幸存,作为一个幸存者进入下一个时段去体会新的可能。也许没有可能。”
小说集中《恐龙会跳舞》的主人公,正因为自身的功能性不足而被裁员清退;而他在动物园偶遇的小女孩说出的一句“恐龙会跳舞”,成为了联通内心隐秘之地的某种暗号。
王晴飞理解,《等下雪》里写到那么多“无用的人”,这些人可能恰恰是很努力的,虽然在小说里看不到他的努力,他只是处在一种什么都不愿意做的状态下,这种“反行动”可能正是要从流水线螺丝钉化的处境里摆脱出来。
赵松签名
“文学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人保留那份自我。”活动的最后,王晴飞表示,等待的空白中依然蕴含微光的可能。
“虽然我们在小说里面感受到各种功能性的存在、虚无的倦怠、缺乏行动力等等,但实际上我们仍然在不可救药地‘等下雪’,盼着‘恐龙会跳舞’。就好像今天赵松会从上海过来,孔老师会从莫干山来,我们聚在这里做一件好像没什么意义的事儿,但是我们又觉得很有意思,我想它可能是我们在这样一个功能化的社会里找到的一点个人性、创造性的行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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